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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65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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◎夜半去找她◎

聽禪點點頭。

這件事對別人來說很難,對聽禪來說,卻只是舉手之勞。她深谙“幻眠”之術,即有在人睡夢中與人對話的本事。

此刻玉遠山大醉酩酊,正是一個難得的好機會去套他關於夏小娘患病的真相。

聽禪輕聲叮囑玉棲道,“姑娘既有此意,那麽機不可失,奴婢現在就去老爺房中走一趟,約莫一炷香的工夫就回來了。姑娘安心在寢房中等著即可,若有什麽事,只管呼彈劍。”

玉棲自是答應。

目送聽禪的背影離去,心中卻忐忑不安。

她在想,若真是玉遠山害死了自己的阿娘,她該怎麽做?是與他斷絕關系,還是忍氣吞聲,因著他是她父親的這點血緣關系,將此事按下?

聽玉遠山剛才的囈語,即便他不是害死阿娘的主謀,也必定與此事有幹系。

左右躊躇了一會兒,已過了一炷香的時間。

此時夜色已濃,一輪碩大無朋的月亮明晃晃地掛在漆黑的夜空中,亮得人發慌。

又挨了片刻,一炷香的時間早已過了,卻仍不見聽禪的蹤影。

玉棲擔心聽禪會出什麽事,轉念一想,聽禪又不是去什麽危險的地方,只是去玉遠山的寢房罷了。若有什麽大動靜,她應該能聽見,不會像現在這般平靜無瀾。

她左思右想,難以靜心,便點了安神香,吹滅了蠟燭,臥在榻上。

彈劍本守在屋外,見玉棲屋裏蠟燭忽滅,隔著窗戶問了句,“姑娘,你要睡了麽?”

玉棲嗯了一聲。

其實她哪裏睡得著,只是滅燈強迫自己寧定下來罷了。

眼前一片黑,玉棲睜著兩只大眼睛,瞪著頭頂簾帳上被月光映得模糊的花紋。

前塵往事如走馬燈般浮上她的心頭,一些從沒註意過的線索一點點地拼湊起來。

阿娘和玉遠山,是何時相識的?從前聽說阿娘懷過一個弟弟,後來無緣無故地小產了,真的是無緣無故嗎?

黑夜一定程度上加深了壓力和恐懼,不知不覺地,玉棲額頭冒出一層冷汗。她心底怦怦直跳,只恐一會兒聽禪過來說,是玉遠山暗中在她娘親的湯藥裏動手腳。

不管玉遠山對她如何,他總歸是她名義上的父親,她身為女兒是不能治父親的罪的。相反,玉遠山還會借著她飛黃騰達。她馬上就要和陛下結褵了,玉遠山便是國丈。不論他官位高低,滿朝文武,又誰敢輕視國丈?

玉遠山,大夫人,五姑娘,包括玉府許許多多欺辱過她的刁奴在內,都會因為她一人做皇後而雞犬升天。

可這個皇後,她又不能不做。

若是她對陛下了無情意也就罷了,偏生經過這些日子的相處,她內心萌生出對他的一點點依戀……

是非黑白,想得她頭痛。

即便玉遠山就是害她阿娘的兇手,即便玉遠山擺明了就是要借她這個臺階青雲直上,到時候她為了跟趙淵相守在一起,只怕也得忍氣吞聲了。

她忽然覺得,如果趙淵不是皇帝,她也不是玉家的女兒就好了,那麽很多事會簡單許多。

玉棲翻了個身,正當愁腸難紓之時,黑暗中猛地傳來窸窣的一聲,隨即,一只略帶冰涼的手覆上了她的肩頭。

她倏然一驚,全身頓時汗毛倒豎,張口就要喊人,嘴巴卻被沈沈捂住。

一個玉石般清涼好聽的聲音縈繞在她的耳邊,“別慌,是朕。”

玉棲圓瞪眼睛,“陛下?”

見他昏黑的身形上染了清冷的月光,確是趙淵本人。

她噌地一下欲起身,壓低嗓子說,“陛下,你怎麽來了?”

趙淵在她的枕畔坐下,圈住她的脖子吻了吻,“你既不肯留在宮裏,朕只得來找你了。”

玉棲撅嘴埋怨道,“陛下怎麽不早告訴我一聲,嚇死我了。”

趙淵揚唇一笑,俊雋的面龐被月光的微弱反光所灑,原本白凈的皮膚顯得更朦朧,跟隔著一層冷紗似的。越國那些人說得沒錯,他確實生得極好極俊,肩寬腰窄,光是個背影也擔得起神仙郎君四字。

“我半個時辰之前便到了,見你一直埋頭睡著,便坐在桌邊小啜冷茶。直到方才你翻身,才曉得你並沒睡著。”

玉棲恍然懊惱,半個時辰以前?那豈不是她剛一熄燈他就來了。

說什麽坐在桌邊小啜冷茶,這麽半晌,她竟一點也沒察覺……是她想事情太入神了還是他根本就是貓變的,走路沒聲音?

她頹然道,“半夜偷偷摸進未嫁女子閨房,豈是君子所為?看來……看來我以後得在門栓多上幾道鎖了。”

忽又想起彈劍就在屋外守著,竟也半點聲音沒發出來,當真是趙淵才有這般本事。

趙淵撚了下她的臉頰,雲淡風輕地說道,“多上幾道鎖好。除了我,也不容別人再敢夜半進你的房間。”

玉棲怏怏不樂,提心吊膽地警惕著被人發現。她一顆心急速轉了幾轉,一時間沒想到什麽好由頭趕他走,只蹩腳地說,

“按宮廷禮數,新婚夫妻在婚前是不能見面的,陛下這麽做,未免逾矩。”

他何曾理會這些規矩,只一邊將她按在床榻上,一邊褪她的寢衣。玉棲胡亂護著,卻被他鎖住了兩只手腕掛到頭頂。

“棲棲說得有理,只是我又不曾看見你,你也看不見我,我們在黑夜中相會,便不算逾矩了。”

何其強詞奪理。

玉棲連連威脅道,“你若再這般輕薄我,我便要喊人來了。”

他長睫如扇般在她光滑的臉蛋上輕輕刮了一下,涼絲絲地說,“喊誰?彈劍還是聽禪?你覺得她們敢進來壞朕的事麽。”

玉棲恨恨道,“原來如此……我苦等聽禪不至,原來是被你給支走了。”

趙淵散淡,“恰好碰上罷了,便叫她先去別處等著了。”

玉棲氣得結巴,“我找她是有急事的!你……你怎麽能如此……”

他道,“你叫她打聽的那些事,她已經稟告給我了。你若想知道,便乖順點,興許我會轉達一些給你。”

此時夜晚微風吹開了簾帳的一條小縫兒,如水般的月光正好點綴在他清澈的瞳孔間。抓住那一瞬間的光亮,玉棲看見他眼底閃現著濃醇的愛憐,對她的勢在必得。

世上焉有這種強盜?明明是她命聽禪去打探消息的,他中途截胡不說,現在還要她反過來求他?

玉棲挑了挑眉,“那我明日再問聽禪便是了。”

趙淵道,"好,那你便明日再知道吧。"說著,仍要褪她的衣衫。

玉棲明白過來無論今晚她問不問,結果都是一樣的。她濃嘆一聲,不甘這種受制於人的處境,放柔了聲音,小聲乞求道,“陛下放開我吧……”

他自是不放。

玉棲接著喃喃說道,“讓棲棲來服侍您?”

趙淵頓了一頓。簾帳又把月光遮上了,他的神情無從得知。

半晌聽他意味深長地發出了一個音節,“嗯?”

讓人發麻得不得了。

玉棲從一片淩亂中爬起來,溫婉地覆在了他的懷中。他躺在枕頭上,雙手輕輕地擱在薄被間,勻凈地呼吸著,帶著輕淺的嗤聲,那樣子一瞬間竟讓人覺得很乖。

玉棲一只腳已經踩中了鞋,才敢俯下-身來,風拂柳梢兒似地啄了他臉頰一下。

趙淵既無奈,又不在乎,揶揄她道,

“怎麽,你就這點本事?”

玉棲另一只腳也穿上了鞋。

她此刻只要向後一退,就能逃了。

她挑釁說,“自然不是。不過……我有一樁事要跟陛下說,沈思了許久。”

他道,“說。”

玉棲撫著他的心口,半是玩笑,“那就是,咱們的婚事就此作罷吧,我不嫁你了。”

話音未落,玉棲感到趙淵臂上的青筋猛地抽了下。她可以想見他的神色有多難看,不等他說話,便疾而往後退。然說時遲那時快,他比她更早一步,甚至沒用得著起身,就將她風卷殘雲地拉了回來。

誇嚓,她重重地跌進他懷裏,下巴直疼。

……聰明反被聰明誤,大概說的就是她了。

玉棲可憐巴巴地望向趙淵,眼角凝聚起一點濕意來。趙淵卻不憐憫,不甚留情地鉗起她的下巴,陰滲滲地說,“你再說一遍?”

雖是陰滲滲,卻又透著微啞的親昵,既是威脅,也是親密無間的閨房小語。

玉棲瑟瑟發抖,如何敢再說。

“我說著玩的,”她勉強一笑,“跟陛下玩笑的。”

趙淵仍然不高興,“不許說這般的玩笑。”

他語氣低沈,“棲棲,你是否到現在都對我沒有一點情意,也不願住在皇宮裏,所以故意說這般話來試探我?”

玉棲沈默了。

片刻,她輕微搖頭,“不是。”

她有點喜歡他,是真的。但沒到喜歡得死去活來的地步。

嫁給他當皇後,註定要讓玉家這些人也跟著雞犬升天。

若真是玉遠山或是大夫人其中一人害死了阿娘,她如何能讓殺母仇人踩著她扶搖直上?

玉棲伏在他肩頭,細細說,“從前我看不清你的心,覺得你把我當妾室玩弄,所以才一心想為難你,偏要你封我做皇後。如今,咱們既兩情相悅……那些話就不提了。我想留在你身邊,卻暫時不能做你的皇後了。你還是把我封為玉美人吧,我仍住到芙蕖小殿中去伴著你。”

趙淵指尖微微寒了些。

“棲棲為何要這般說?你不做皇後,是要我另娶她人嗎?百年之後,也要我和她人合葬同穴?”

玉棲心刺了一下,“那也是沒辦法的事。”

趙淵沈默了許久。

沒辦法的事?

她不在意皇後之位,不在意他娶別人為後,這一切到底還是不在意他,沒那麽愛他罷了。

若是她如他愛她一般愛他,焉能在眼中揉沙子,將他拱手推予旁人?

趙淵心中悵然,愁雲大作,可低下頭來,又沾上玉棲臉頰上那般清涼涼的淚。那淚仿佛無聲地告訴說,她也不想這樣,可她現在還不能做這個皇後。

她還有母親的大仇沒報。

趙淵眼中有悲喜流出,片刻,他垂下頭,去吻她的淚水。

他安慰她,用這世上最輕柔的語氣對她講,

“棲棲,你不用擔心。”

“你懷疑的一切,我已經先一步為你斬平了。”

……

“無論此刻還是百年後,朕的皇後,都只能是你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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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咋伺候的??】

-完-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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